Klagelied_

Talk less♪Smile more♪

·献给墨菲斯的花束

无人见证过梦神的梦境。

梦神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可亲的兄弟。罗密欧和班伏里奥如此说。彼时他们正流连于头顶花篮的侍奉神的处子之间,连跌带撞地追逐翻飞的裙角,对着秀白颈子后垂落的一绺头发轻轻吹气,引来一阵咯咯的笑声,无暇顾及银瓶金瓯摔碎在地的脆响。而那位被谈论者毫不在意地舐去掌心被割破处汩汩出涌的鲜红——远比泼洒一地的涅克塔甜美得多,是不是?然后凑上前去,从小声掩口惊呼的美人那里偷得一个吻,任由那娇艳的颊上就此印下一抹暧昧的不详之兆。

梦神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更多人也许会这么说。他在每一个热风中浮动着夜来香甜腻气息的夜晚到访,衣领缝缀星辰和露水的闪光。他的步伐轻巧而手腕诡谲,嘴唇炽热如同火山口涌动的岩浆,而双手寒冷甚于雪峰顶永冻的坚冰,他的笑声尖利,让辗转反侧的国王以为听见了风中激荡的丧钟,他的情话旖旎,让揽镜自照的少女在晨祷间隙回想起面颊飞红。你尽可以同他缠绵,但切不可询问他的名字,否则下一秒他就将消散远去如一捧握不住的雾气。在他面前一切欲求都无处遁形,一切秘密都无处躲藏,生杀性命也要全盘交付——当然,这并非喻指梦神是一个以偷窥为乐的人或是暴君,他只是引导人们以最荒诞的路径去接近最隐秘的真实的居所(“我这人说话尽管颠三倒四,但从没有过一句假。”他总爱这么说。 而启明星之神和河泽之神会将手善意地搭上他的肩头:“当然,我的兄弟,这正是我们敬爱你的原因。”),可是无从寻找一个意义,因为在那真实的尽头空无一物。这荒凉与富丽之地的领主,他慷慨地施予空口的允诺,无理的歌谣和谜语般的问题,可在被问及答案时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嘴唇抿得紧紧。再或者,谁又知道呢,那些就是答案本身?

*

梦神是个疯子,提伯尔特大概会赞同这一点。冥神厌憎一切与对家姓氏有关的事物,这自然不值得新奇,他将那三个终日优游快活的青年男人呼做刻尔柏洛斯三颗垂着涎水的头颅,而偏偏梦神又是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的那号人物,踩在冥神的底线上跳着踢踏步,好像对他而言这就是世界上最大的乐子了。提伯尔特从不讳言自己想要尝尝那颈子在自己手中折断的滋味,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几乎——他记得披散的黑发怎样缠绕着他的手指如同将水手们拖入深渊的阴魂不散的海藻,灰绿色眼睛里毫无惧意甚至接近狂喜的闪光,恼人的大笑被掐熄成喉咙里无法接续的抽气声,一只支离破碎的风箱——可是他怔住了。在咫尺之遥的仇敌的周身淡淡地环绕着的,他的鼻子捕捉到某种他无比熟识却还要更深远更幽暗的气息——死亡。

这是不可能的。

神是不会死去的。这是不言而喻的信条,千百年来两个家族得以肆无忌惮重复的残忍游戏的倚仗,可是终日穿行在坟茔间的神又怎么会认错呢——

而出神的下一秒钟,他们已经被强硬地分开。众神之主挟着严冷的面目和雷电威势的怒火驾临于头顶,听上去不偏不倚的斥责。没有下次了,明白了吗?他们俯首称是,在抬起头的瞬间目光交汇,便交换了心照不宣的誓言——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

这不是我的错,冥神悻悻然想着。提伯尔特自认并非一个容易冲动的人物,他长于压抑,甚至是忍耐感情,这一点早已用某种手段无情地证明了它自己。可他的自制力总会在梦神嘴角牵起的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笑意中灰飞烟灭。在能够引起冥神强烈感情的事物中——如过真的有人饶有兴味地将它们同列在一张单子上——朱丽叶是静静躺在透明匣子中的桃金娘花环,鲜妍明媚间突兀地现出半枯萎的枝,卷了边褪了色的瓣无声地警示着冥神接近的后果,这美丽本身就是一种令人心碎的拒绝。而梦神,接近一阵灼烧,潜伏在皮下,咬噬着血肉——远不能算是他最疼痛的经历,却异常难以忍受。在群宴的间隙他们隔着酩酊大醉的众神,倾倒的杯盘狼藉,一眼便望见对方,某种令人不快的心灵感应。皎白皮肤下游走透青的血管,松松垮垮挂着的袖摆间出露一截胳臂……一个仿佛诞生就是为了让他不得好过的事物。视野在淡淡的红雾中天旋地转,为了寻找支点,或者是自我防御,他的手下意识探到了腰间生铁匕首的凉意,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只能交由天意了。

不妨暂且允许这心神憔悴的可怜人将这种冲动归结于愚蠢和疯狂是种传染病,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会懂得这种驱使着他不由自主的强烈力量的真正含义——山下的凡人们会称之为——吸引。

*

总归上,梦神就是梦神。无论别人怎样抑扬褒贬,他都只是眨眨眼睛,同等地报以矫饰的笑声。可无人见证过梦神的梦境,某种私下流传的说法是,有人见过,但没能活着回来——不如去问问心软的罗密欧,假如你恰巧是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美人,摆出最醇厚的佳酿和最恳切的请求,在天边深不可泳的暗蓝堕入厄俄斯玫瑰色怀抱的时刻,执拗地牵住那青色的袍脚,启明星之神也许最终会面露难色地开口——是的,他曾无知无觉地撞破梦神梦境的一角。这当然不能怪罪于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那一次他们都喝得太醉了,头脑和身体醺醺然一并浸软在执青藤杖的青年难能可贵分享的珍藏里,由不得他们使唤,紧接着甜美的黑暗悄然拥抱了他们——神明所能得到的最接近死亡的恩惠。甚至没来得及找一块柔软的青草地,相互枕藉着便沉沉睡去。

是突然间透入骨髓的凉意,细针般将他刺醒,挑开阖上的眼帘,逼得他生生打了个寒噤——可下一秒他便又落入现实,被不知何时已经苏醒过来的友人扶起,那瞬间一双陌生的眼睛永远地烙印在他的记忆里,可怕的近乎冷酷的清明——像极了他片刻之前的所见,燃烧殆尽的原野之上,瘦骨嶙峋的枝桠之间漏下的那一线月光。

To Be……唉直接把结局丢出来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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